洋墨水,鄉土路
衡山西南,白雲深處,祖祖輩輩安穩避世的小村子,六年前,來了一個耶魯海歸。
別人出國留學,為了移民、高薪、駐紮北上廣,他留學歸來,卻回了農村。
他叫秦玥飛,托福滿分,耶魯全獎,2011年,更以優異成績,完成了耶魯大學經濟學和政治學兩個專業,並獲得了文科學士學位。
熟悉他的人都說,秦玥飛,你這就是人生贏家的路線啊!
只待簽offer、進名企,誰知道,他在人贏的道路上猛地剎車拐了個彎,頭也不回地跑到湖南衡山縣,當農民去了。
回想起當初「回村」的過程,7月份回國正好碰上了湖南省招大學生村官,用他自己的話說,「很自然地接上了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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同學們滿是成功的投行精英、矽穀英才,只有他格格不入,朋友們甚至覺得,秦玥飛這把好牌,算是爛在了他自己手裡。
然而,他先當村官,後建NGO,把「名校創客」引入鄉村,成為了2016年感動中國人物,今年,登上《朗讀者》,和董卿共話理想與選擇。
一轉眼六年過去,當初的風涼話早已消散,鄉村生活的每一天,都歷歷在目。
他還記得村官上任的第一天,開著摩托顛簸在山路上,好久才走進賀家鄉這個小村子,他的辦公地,蛇皮袋子包著漏風的屋頂,一張行軍床和一張書桌,這就是他今後三年全部的家當。
條件這麼艱苦,工資每月也只有一千多元,為什麼要做村官呢?
秦玥飛說,自己並不是為了仕途,自己的人生理想,就在鄉村。
小時候家裡窮,父母都是藍領工人,一家人住在陰暗的地下室裡,兒時的這段時光,讓他堅定了一個信念,要讓更多像父母那樣的普通人,過上像樣的生活。
然而,剛來賀家村的時候,也不是所有村民都理解他的想法。有傳言說他是大領導家的孩子,改名換姓到下麵來鍍鍍金,也有傳言說他家裡一點都不缺錢,所以到基層來體驗生活。
只因他早晨起床,想要打水洗澡,有村民就議論起來,「留過洋的人是嫌我們這裡髒不咯?」「早上洗澡,好浪費水呀。」
他這才明白,如果身上還保留著「外來氣息」,那麼他這個村民眼裡的「洋學生」,就永遠無法融入這個地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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於是,一雙解放鞋,幾件舊T恤,為了能讓村裡的老人記住自己,盡量穿固定顏色和樣式的衣服。
修家電,當零工,秦玥飛隨叫隨到,你能看到一個穿著Yale文化衫,臉上卻一臉本地人模樣樸素的小夥子,在村子裡穿梭,漸漸地,村民也開始信任他。
和別的村官不同的是,他不只是給領導打打電腦,寫寫文件,耶魯人的身份讓他能接觸到各種資源,然後嫁接到農村來。
村裡留守老人多,他就聯繫耶魯設計專業的學弟學妹,設計了一所田園式敬老院,有獨衛、熱水器、壁掛電視,還有生機勃勃的菜圃魚塘,解決了老人不想住冷冰冰敬老院的問題。
賀家村水利設施年久失修,他就跑好幾趟北京,讓留學圈裡的朋友牽線,找到幾個企業和個人讚助,重修水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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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3年,湖南遭受大旱,大麵積的耕地乾裂,莊稼乾死,但是賀家村的稻田裡卻鬱鬱蔥蔥。全靠秦玥飛的水利設施保全了莊稼的生長。
拿著死工資,一年攢下一萬多塊,全花在了來回跑的路費上,秦玥飛意識到,自己是村子和外界溝通的渠道,但同時,也明白光靠外來自注血,不是長久之計。
想讓鄉村蓬勃發展,靠吃「救濟糧」是不夠的,自己現在還可以拉資源,兩年任期結束了呢?要想辦法讓鄉村「造血」,也就是創新創業。
做項目,找融資,同學們的產品,都是高大上的互聯網相關,而他,打造了一個名叫「黑土麥田」的公益項目。
秦玥飛說,黑土麥田號召更多像他一樣的大學生,帶著年輕的智慧走進鄉村創業,把當地的生態農業做成產品,在利用互聯網思路銷出去,創造利潤,幫助村民過得更好。
每個村莊都有特色的食物,每個鄉村都有靜謐的美麗,在黑土麥田的手裡,這些不為人知的鄉土村落,用自己的特色,驚艷了世人。
紫蓋峰山腳下的白雲村,野生山茶樹相連成林,良田千畝成片,山茶油和湘蓮,深受城裡人喜歡。
浪漫詭譎的湘西花垣縣,奇石山峰,靜水深流,有亟需保護的古苗寨,手藝精湛的苗繡,每一樣,都是文青的心頭之好。
還有江西宜春的有機水稻,山東德州的六和農牧……
苞穀燒、山茶油、百花蜜,黑土麥田為它們設計了精美的包裝,還聯絡北京的實體店店和網絡渠道銷售,沒人能想過,這個喝過洋墨水的接地氣小夥,能把這些古老村子也帶洋氣了起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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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了號召更多的年輕人回到鄉村,他跑到各大高校做演講,以他的切身經歷告訴這些莘莘學子,為農民做點實事大有可為。
2014年,第一個村官任期滿,他沒有接受組織提拔,而是選擇到白雲村裡,接著做起了小小村官,一邊把黑土麥田的項目,繼續推動下去。
城市套路深,我要回農村,多少回到鄉村的故事,主人公都是換了個地方,接著小資浪漫。
而中國鄉村的真正困境,那些美麗淳樸之外的落後麵貌,卻很少有人想去改變,也有很多人深感無力改變。
秦玥飛的六年鄉村之路,或許能吸引更多的年輕人,在知識變現的今天,鄉村有太多財富可以挖掘。
2016年,感動中國人物評選,秦玥飛當選,評委寫下的評語是:「在殿堂和田壟之間,你選擇後者,腳踏泥濘俯首躬行,在荊棘和貧窮中拓荒,灑下的汗水是青春,埋下的種子叫理想,守在悉心耕耘的大地,靜待收穫的時節。」
秦玥飛和他的小夥伴們,還上了央視的《朗讀者》,就連董卿都為他們義務打廣告。
如今,鄉土創客已不止秦玥飛一個海歸,他的團隊裡的成員不乏清華、人大、復旦、社科院、美國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等國內外名校畢業的學生。喝洋墨水,走鄉土路,似乎正在成為新的潮流。
泥濘之路,方能誕生跋涉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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