河昌縣雙流村的一處破舊的民房裡，原本靜不下來的瘋老漢，如今卻躺在床上一動不動，村裡唯一的大夫王立成正揮舞著手臂，邊比劃邊說：「娃啊，你老漢八成是中風了，活不成啦，你娃趕緊去找……」。

沒說完自己先反應過來了，這孩子是個小啞巴，話都沒話說，還是自己跑一趟吧，說著指了指老頭，又指了指小啞巴，示意他不要離開，看著老頭，自己轉身就奔村主任家去了。

王立成到的時候，村長李大民正在院子裡喝酒，聽王立成一說完就蹦起來了，抄件外套就往外跑，到底之後又詳細的問了問瘋老漢的情況，聽完嘆了一口氣說：「這樣吧，把老漢送到鎮上敬老院，村子裡出錢養著，一直到死了拉回來葬了」。

又看了看小啞巴，接著說：「這娃就也送到鎮上，找紅山孤兒院，院長是咱村出去的，一定會善待咱娃」。

想著小啞巴聽不懂，就跟他比劃，比劃了半天，小啞巴只是睜著兩隻大眼睛看著他，李大民嘆了一口氣，轉身組織這些事去了。

但誰沒想到，要把老人送走的時候，小啞巴卻攔著死活不讓，兩隻手緊緊的抱著老人不鬆手，李大民疑惑的看著他，小啞巴伸手指指自己，又指指老人，那意思好像是在說，我能照顧他。

村長跟其他人商量了一下，既然小啞巴有孝心，那就順著他吧，日後鄰裏之間都多照顧點，吃的喝的村裡都出了。

過了兩年還把小啞巴送到村裡小學念書，但誰也沒想到，這孩子竟然學的有模有樣，回回考試成績都是數一數二的。

小啞巴每天上完課，要走半個多小時才能回家，然後給瘋老漢擦身子、喂飯，自己扒拉幾口飯再趕緊趕回學校，就這樣念完了小學和初中，但一上高中就沒辦法了，因為離村子太實在遠。

後來按村長李大民的意思，把老人送到了鎮上的敬老院，敬老院離鎮高中不遠，小啞巴上完課就可以繼續照顧老人，就這樣一直到小啞巴考上了大學。

小啞巴拿到錄取通知書，第一時間就趕去敬老院，把錄取通知書貼在老人眼前，啪嗒啪嗒的掉眼淚，又拿起老人的手指，觸摸錄取通知書上的每一個字，剛剛摸完，小啞巴發現老人的手指竟然動了一下。

他趕緊就去找護工，拉著她衣服，硬生生扯到了瘋老漢的房間，但到了之後卻發現，瘋老漢已然沒了鼻息，這回是真死了，可能是他終於等到了小啞巴長大成人，上了大學，就沒了牽掛把。

瘋老漢的葬禮是在雙流村辦的，剛送老人的遺體回村，小啞巴就領著大夥去後院，找到了一副薄薄的棺材，原來瘋老漢早就為自己提前備下了。

那也正好，順了老頭的心意，但打開棺材，人們發現，棺材底竟然放著一封信。

眾人覺得應該是留給小啞巴的，就遞給他，小啞巴接過信看了幾秒，眼淚就像決堤了一樣，噴湧而出，眾人不明所以，趕緊去安慰。

小啞巴搖搖頭，跑開了，原來這信裏，藏著爺孫二人二十年的秘密。

信上的內容很簡單。

餘恕

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，我這個罪人應該已經死了，二十年前在山路上，我開車撞死了你的父母，雖然法院判定，因為你父母違規行駛才造成事故，但我心裡實在難以自恕，幸好他們留下了你，一顆給我贖罪的種子，得知你在本地並無親人，我帶走了你，希望可以將你養大成人，以慰你父母的在天之靈，但經過上次車禍後，我就時常頭痛，精神不好，如果我能活的夠久，將你養大成人最好。

但如果我出了什麼意外，也請看到的信的好心人收養餘恕，不用擔心撫養費的問題，在棺材底下夾層，有一張存摺，上麵是我全部的家產，請善待他，叩首！

最後希望餘恕，不要恨我，對不起！

罪人梁濤

村長李大民看罷，搖頭苦笑，轉身去棺材裡取出存摺，等小啞巴回來交給他處置，接著指揮村民下葬，小啞巴，不對，應該是餘恕這時候也跑回來了，盯著老人的棺木一點一點被黃土覆蓋，終於抑製不住自己的情緒，撲在墳上，哇哇痛哭，哭著哭著竟哭出了話音兒，爺爺……爺爺……我不恨你……

那聲音帶著些陌生和僵硬，在老人墳前，隨風飄揚。